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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辈眼中的先生:不捐细流,方成大海

2020-09-27 来源:南方杂志 作者:杨洋

  ◎《南方》杂志记者/杨洋 发自广州

  ◎本文责编/殷立飞

  大家之“大”,大在格局和眼界,大在胸怀和心态。从这个角度来看,詹伯慧很早就已成为业内公认的大家。

  他从高处立意、大处着眼,几十年如一日推动方言学科的研究和发展,同时又是有学有乐、有乐有学的人,跟他交往过的人都能从中汲取为学和做人的智慧。

  正如一位学界后辈所评价的一样:先生不捐细流,方成大海。另一方面,方其为大海,也才能众流归之。

  大家气象

  “老师的格局很大。他既坐得住冷板凳把学问做深,又善于组织学术团体和学术活动形成影响力。他在暨大执教30多年,也是南方语言学搭建框架、迅速发展的30多年。”暨南大学汉语方言研究中心主任、博士生导师甘于恩教授说。

  20世纪80年代,詹伯慧从武汉大学调到暨南大学任教,甘于恩考上他的第一批硕士研究生,参与的第一个重大项目就是与香港中文大学合作的“珠江三角洲汉语方言调查研究”。

  “岭南被誉为汉语方言的宝库,还有很多方言如同珍宝一样未被发现和发掘。”甘于恩至今犹忆,刚刚起步的珠三角,交通还不是很方便,从广州到各地市的道路,多是起尘扬灰的老式公路,再下到村镇,大多是泥泞的土路。

  当时,50多岁的先生也和学生一起,坐在“三脚鸡”里“嘟嘟嘟”地到乡里去。“三脚鸡”指的是拉着拖斗的三轮摩托车,师生挤在狭窄的空间里,一路颠簸。在这样艰苦条件下,詹伯慧还不忘苦中作乐,和学生说着笑着唱着歌走进乡野田间。

  “詹老爷子在暨大这30多年,通过自己的研究成果和影响力,建立起了南方方言研究的架构。首先是搭架子,20世纪八九十年代通过几个大部头,搭起了粤方言研究的骨架。然后是上台阶,为粤方言研究设置了不同的学科分支。最后是主持国家重大项目《汉语方言学大词典》的编撰,构建起了方言研究的大厦。”暨南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汉语方言研究中心副主任刘新中说。

  参与编撰这部《汉语方言学大词典》的学者都知道,酝酿这本书时,詹伯慧已到耄耋之年,项目历经各种曲折,曾经三起三落,他克服重重困难,最终把项目做了下来,给汉语方言学学科留下这部大百科全书。业界形容:“这是一部可传百世的作品。”

  根据学生们回忆,先生从来没有午休的习惯。编撰大词典期间,他常常工作到凌晨,为了交流方便,他还学会使用微信。后来他有一只眼睛的视力下降得厉害,就托人从日本买了一个探照灯那么大的放大镜,每天把脸贴到镜头上,用另一只眼睛阅读各种材料,亲自起草厚厚的项目申请书。

  “我们都说他这是‘独具慧眼’。他自己说这是‘一目了然’。”甘于恩说,先生为了这个项目倾尽心血,不仅在大处着眼,细处也严格把关,“每每遇到重大学术探讨,需要邀请重要人物参加,先生都要亲拟邀请函,一丝不苟”。

  有学有乐

  詹伯慧不仅是方言学家,也是“生活家”。

  世界著名语言学家平山久雄,是当今日本最有影响力的汉学家之一,他撰文回忆1980年詹伯慧先生赴东京大学任教时说,先生虽为书香门第,生活能力却很强,为人又十分积极乐观。

  “他很快就学会了简单的日语会话,可以自己买东西,也掌握了东京复杂的地铁线路,在广阔的东京市内,到什么角落都很自在。詹先生喜欢听音乐,每晚10点电视台播送的10分钟《世界名歌》,是他最爱看的节目。他随身带来了一套精巧的工夫茶用具,时常让客人们一边听组合音响的音乐,一边品尝佳茗的清香。”平山久雄这样描述笔下的中华学者。

  对学界后辈,詹伯慧也很看重。2004年,北大名家袁家骅的学生刘勋宁在香港讲学时,73岁的詹伯慧还专程渡江跨海去听这位学界后辈的讲座,不放过任何一次获取知识的机会,这让刘勋宁很感动。

  后来,詹老邀请刘勋宁到广州参加粤方言研讨会,会后同游珠江。看着詹老几代学生同行,欢笑而来,簇拥而去,刘勋宁明白了:“詹先生不是独对我好。不捐细流,方成大海。方其为大海,也才能众流归之。”

  詹伯慧在暨大执教期间,学生经常去他家借书、蹭饭。暨南大学汉语方言研究中心副主任侯兴泉教授,曾师从詹伯慧的学生彭小川,按辈分算来是徒孙了。他后来在北大中文系攻读博士学位,毕业抉择之时,听取詹老建议来暨大执教。

  当时侯兴泉家在东莞,上课要在广州、珠海两校区往返。詹伯慧听说他的实际困难后,还把自己在广州的一间办公室腾出来,供侯兴泉办公休息。

  “师爷是知名的大家,还为我一个刚出来工作的年轻人想得这么细,让我很感动。”侯兴泉还记得,有一次詹伯慧带队到武汉大学参加学术会议,会后他兴致勃勃地带着一众徒子徒孙去汉正街游逛,自告奋勇当起导游,走得比年轻人还快。后来入学的90后、00后学生们,也时常会在暨大校园偶遇正在锻炼的詹老爷子。他常常“逮”到文学院的孩子就聊起来:“你大(研)几啦?学哪个方向的?”

  詹伯慧腿脚不好,为了方便上班、上课,多年来在校园里以自行车代步,堪称暨南一景。最近好一阵子徒子徒孙们没见老爷子骑单车了,后来才了解到原来他前段时间摔了一跤。现在先生虽然坐在轮椅上,依然精神矍铄,摊手一笑:“这回好了,我的自行车被没收了。”

  乐见不同

  在詹伯慧的规划和推动下,暨大的汉语方言研究平台的影响力日益扩大,“詹家军”兵强马壮,他的许多学生都已自成一派,使得南方方言学的研究枝繁叶茂。

  “詹家军在各自的专业领域和而不同,詹老爷子心胸开阔、乐见不同。他特别高兴学生能在老师的基础上有新的建树。”刘新中说,詹老师常常借助国内外学术会议的机会,带学生见世面、开视野。

  在外界看来,“詹家军”有一个突出的特点—研究与应用并重。

  汉语方言学是冷门的学问,但是詹伯慧常常跟学生说:“学问要做得深,也要接地气。不要板起面孔,要为群众做好服务。少当语言警察,多做语言向导。”

  他的门生除了在专业领域著书,也发表了很多关于广府方言、粤语儿歌方面的大众读本;不仅活跃在学术论坛,也通过全国性的微信公众号“语言资源快讯”、与企事业开展合作等多种形式向全社会展示方言的价值和魅力。有时詹伯慧也亲自上阵展现方言魅力,拿出自己当年的“童子功”,录制方言吟诵古诗词的视频,在网上流传甚广。

  《汉语方言学大词典》这个重大项目完成之后,詹伯慧年事已高,有的人以为老人家也该“马放南山”了,老伴也劝他该好好享受一下生活了。

  可詹伯慧还想继续为中国语言学研究贡献力量。他在虚岁90岁生日这天,捐赠出50万元个人积蓄,发起设立暨南大学詹伯慧语言学奖,以奖掖后进。

  暨南大学文学院院长程国赋教授在启动仪式发言中表示,文学院的学科发展与詹教授领头建立的暨南大学中文系第一个博士点—现代汉语博士点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詹伯慧语言学奖的设立对语言学科将是个很大的推动,并衷心祝愿奖项越办越好。学界普遍认为,这个奖项将给学科发展起到把脉和引领的作用。

  而半个世纪里,“詹伯慧”这三个字,早已成为许多后辈学习和投身方言学的指路明灯;先生为人为学的智慧和精神,也将滋养汉语方言学科的发展和学人的成长。

网编:陈冰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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