摧不垮打不掉的“红色交通线”

重山包围的大埔汀江，曾是中央红色交通线水路必经之路

红色交通线接头户革命群众雕塑

　　1931年初冬的一个下午，一名叫“伍豪”的牧师搭乘小船来到青溪码头，从隐秘山路离去。这条被毛泽东生动地比喻成“人体的血脉”的交通线，自1930年至1934年间安全护送了周恩来、邓小平、叶剑英等200多名党政军骨干

　　◎《南方》杂志记者／陈健鹏 通讯员／辜昀玥 发自梅州

　　◎本文责编／张蓓蕾

　　“汀江河水波连波，两岸青山都是歌，不怕历经艰和险，披星戴月送伍豪……”时至今日，在广东梅州大埔县青溪镇还传唱着《跋山涉水送伍豪》这样一首山歌。

　　伍豪是周恩来的化名。90多年前，为传递重要情报、输送重要物资、转移临时中央机关和党政军重要领导人等，中央开辟了多条秘密交通线。其中，由上海经香港、汕头、大埔、永定进入中央苏区核心区，长达三千里的红色交通线是唯一一条未被敌人破坏的交通线。

　　这条被毛泽东生动地比喻成“人体的血脉”的交通线，自1930年至1934年间安全护送了周恩来、邓小平、叶剑英等200多名党政军骨干，以及一批技术人员、文艺工作者安全进入中央苏区。

　　“红色交通线”的诞生

　　1931年初冬的一个下午，一名叫“伍豪”的牧师搭乘小船来到青溪码头。船靠了岸，伍豪来到一个叫棣萼楼的地方，待了三个小时，又急匆匆从屋后的隐秘山路离去。

　　摸着山路，伍豪来到了一栋叫缵诒堂的老屋里，平日里做着木炭生意的屋主邹日祥接待了他。直至第二天天色昏暗，邹日祥等人又护送这名神秘客人，翻山越岭到达永定后返回。

　　直到革命成功，屋主才知道，他们护送的被称为“伍豪”的不是别人，正是后来成为新中国第一任总理的周恩来。

　　来去匆匆的不止周恩来。刘少奇、邓颖超、邓小平、刘伯承、董必武、胡耀邦等一大批中央领导人， 都曾在棣萼楼、缵诒堂所在的青溪镇待过，由此进入中央苏区。

　　青溪镇青溪村被称为“虎口咽喉”，是一个交通要地。上世纪30年代初，中共六届三中全会上，党中央决定建立中央苏区，根据苏区建设的需要，在中央苏区创始人毛泽东与周恩来的运筹下，由上海直通以瑞金为中心的中央苏区地下交通线被提上议程。

　　经过一段时间的筹备，1930年，一条由上海经香港、汕头、大埔、永定进入中央苏区核心区，长达三千里的红色交通线建成。其中的大埔段，水路以韩江、汀江为主线，陆路便以青溪村为起点，走山路经虎市村多宝坑自然村、铁坑村、伯公坳闽粤边界上的永定县桃坑村，转闽西交通大站，全程超过100公里。

　　大埔交通站设在青溪镇的余氏宗祠，棣萼楼是秘密仓库和休息站，多宝坑村的缵诒堂为小站，当年还有一间用作掩护的“永丰”商号。

　　青溪镇夹在当年国民党大埔县城所在地茶阳镇以及闽粤两省边界上的虎市村之间，茶阳镇有国民党驻军，虎市村有戍守边界国民党正规军重兵把守，国民党正规军、反动民团和暗探常在此巡查、造访，危机重重。

　　在历史的惊涛骇浪中，孤悬于中国东南角的中央红色交通线大埔中站不曾中断，没有发生一起护送的干部被捕和物资损失的事故。这是党的地下交通保密工作的一个奇迹，也是中共党史上的一个奇迹，直到1934年10月红军长征时，这里仍保持畅通。

　　“中央红色交通线本来有多条支线，但其他交通线支线1931年因顾顺章和向忠发的被捕叛变遭到严重破坏，先后全部被切断，唯独上海经香港、汕头、大埔、永定进入苏区的主线路保存下来，这是苏区党组织最早开辟的，也是唯一一条自始至终没有被敌人破坏的交通线。没有它，中央苏区需要的大批物资、党在白区需要的工作经费，党和军队的大批领导精英、党中央机关就不能安全进入中央苏区，那么中央苏区历史就可能要重写。”大埔党史工作研究者余敏说。

　　为何“摧不垮打不掉”

　　为何这条红色交通线始终不曾受到敌人破坏，成为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硕果仅存的一条红色干线？

　　余敏介绍，这与大埔交通中站的战略地位与结构的特殊性有关。

　　大埔中站辖区处于中央苏区南部前沿，辖区内是国民党统治区与苏区相间，与水路、陆路交接的地方。因此，大埔交通中站与其他交通站有所不同，有其独特的特点：第一，交通中站负责人实行任期制，每任一年。第二，创建了进入中央苏区同志的政治纪律，服从交通站的身份安排，按不暴露身份的保密纪律进行乔装。第三，制定了信息安全与接送制度。

　　同时，大埔党组织和民众直接参加了交通站的组建和交通工作。埔北苏区为了中央红色交通线的安全，将党和政权组织隐藏于群众之中，并组织船工及农民、妇女组成运输人员，共同战斗，确保了中央红色交通线的畅通。

　　为确保中央红色交通线的安全，中共中央专门成立交通局，并建立了中央红色交通线专职交通员队伍。

　　“当时中央选择交通员要求很严格，不仅党龄要长，政治立场要坚定，还须有一定的对敌斗争经验。交通员要有社会职业作掩护，生活要社会化大众化，还要具备随机应变、自圆其说的能力，对每个时期的‘行情’倒背如流，最重要的是要英勇斗争。当时有一些交通员遭到逮捕，不惜牺牲自己，用生命保护了交通线的安全。”梅州市保密委专职副主任、市国家保密局局长陈益明说。

　　交通局还实行一套秘密工作方法，规定交通员只能单线联系，他们并不了解全线的情况，即使是交通局局长对全线的交通员也不全认识，交通联络采取自上而下、由下而上，或只上不下、只下不上的分片分层等管理办法。

　　“选择并建立好交通站极为重要，按当地情况设站的办法各有不同，有的组织家庭，有的开铺设店，有的利用社会关系。”陈益明说。

　　洒满大埔儿女热血

　　红色交通线能够正常运行的背后，有时还意味着惨痛的牺牲。在大埔交通站，交通工作的运转主要靠以家庭、小商店、饭店模式的联络小站及秘密仓库，如青溪村沙岗头的永丰号、虎市多宝坑村的缵诒堂邹日祥家、大水坑村秘密仓库棣萼楼等。

　　现在，在棣萼楼二楼还可以看到当年存放枪支弹药和粮食等物资的旧库房，以及遗留在木板上的弹孔等，作为红色交通线上的中转站和秘密仓库，棣萼楼未曾遭到过敌人破坏。

　　位于多宝坑村的邹日祥一家，为保护交通站的安全做出了巨大牺牲。

　　1931年8月，中央交通员杨现邻等人来到邹日祥家，却因叛徒出卖，被国民党虎市村驻军发现。为掩护杨现邻等人安全转移，邹日祥的母亲江强英在家中开门引敌，饮弹壮烈牺牲。

　　邹日祥也曾先后三次被捕坐牢，家里遭洗劫一空，但他却死守党的交通机密。出狱后，邹日祥仍义无反顾战斗在交通战线上，是中央红色交通线上坚贞不屈的红色交通员。江强英牺牲后，邹日祥的妻子江崔英含泪掩埋好婆婆的遗体，尽管心里惦记着狱中丈夫的安危，却毅然投身到前线交通工作上。

　　大埔交通中站处于国民党统治区与苏区相间地区，革命和反革命的斗争甚为激烈。不止邹日祥一家，交通站同地下党、革命群众并肩作战，为革命胜利不惜奉献生命。可以说，红色交通线洒满了大埔儿女的热血。

　　如1933年9月，国民党反动派军统特务连长丘达甫等3人来侦察、破坏交通线。一行人到青溪附近坪沙中心小学等地调查时，该校校长、共产党员袁旭华及部分教师立即向党组织汇报情况，并策划解决特务，但其中一人漏网。漏网者立即带兵扫荡，并对袁旭华等多位教师严刑拷打。袁旭华及教师们直至就义，都没有透露党组织及交通站的任何信息。

　　90多年前，大埔县青溪镇这个边陲小镇成为党中央密切关注的战略要塞。如今，昔日的红色交通线已经发展成为备受追捧的红色旅游线路。和90多年前的水路转陆路再进山路的曲折相比，红色交通线如今已成群山环抱、碧水悠悠的风景长廊。

　　在这里，中央秘密红色交通线展馆、南昌起义军广东首战石下坝战斗旧址、棣萼楼秘密仓库物资储运中转站、多宝坑小站、中央红色交通线纪念园等地，传颂着一个个可歌可泣的红色故事；青溪镇着力发展的绿色休闲农业，则让游客可以体验到原汁原味的农耕生活。

网编：陈冰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