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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运与国运的家国弈事——专访广东省围棋协会主席、广东棋文化促进会会长容坚行

2019-05-20 来源:南方杂志 作者:李梦醒

  

  方寸之间,见证历史。40年前的那次从国家层面上组织的中日少年棋手的交流,事实上承载着中日友好交往的历史使命。当年的少年棋手们,成为“围棋外交”的亲历者、见证者和演绎者

  ◎《南方》杂志记者/李梦醒 发自广州

  ◎本文责编/蒋玉

  走进位于芳村的广东省围棋协会,室内似有馨香,各类围棋书籍静静陈列,雅致清爽。在这样的静谧氛围里,《南方》杂志记者与广东省围棋协会主席、广东棋文化促进会会长、广东省体育产业协会副会长容坚行展开了一场“棋运与国运”的对话。其间,有风云跌宕,也有静水流深。

  用手谈交流内心,用黑白描绘色彩。围棋蕴含着中华文化的丰富内涵,是中国文化与文明的体现,体现着中国人的情感和传承千年的智慧。你可知,小小棋盘,也曾经承载着民族、国家的大布局。

  围棋手亲历中日“围棋外交”风云

  落座后,容坚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不到巴掌大的小本子—他的工作日记。这正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流行的袖珍小本,塑料外壳看着有些发硬发脆。打开这本工作日记,如同穿越时光般,那早已褪色的钢笔字迹记载了40年前中日围棋外交的一段佳话。

  《南方》杂志:40年前的那次访日主要的行程和目的是怎样的?您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情?

  容坚行:那是我第一次出国。1979年8月,由棋圣聂卫平的父亲、时任中国围棋协会副主席的聂春荣担任团长的中国首个少年围棋代表团访日,我作为棋队教练随行。短短一周的行程,其规格之高,在现在是不可想象的:围棋代表团访日一事受到了国家领导人的直接关心,在日期间也受到了最高规格的接待。当时我们住在帝国大厦,全程活动都有日本旅行社、新闻社人士陪同。

  《南方》杂志:中国少年围棋代表团访日是在什么样的背景下促成的?

  容坚行:这次访日,是时任国务院副总理邓小平同志一手促成的。在20世纪60年代初中日关系冷冻的时刻,周恩来和陈毅选择了两国间的围棋交流,逐渐打开了两国之间的僵局。这就是后来传为美谈的“围棋外交”。1978年,邓小平同志对日本进行正式友好访问,这是中国国家领导人第一次访问日本,在大阪访问期间,大阪知事黑田先生向邓小平同志提出,1979年是国际儿童年,希望能够邀请中国围棋少年棋手到日本访问交流,邓小平同志答应并指示国家体委落实。国家体委随即在全国范围内选拔10名15岁以下的青少年棋手组建访日代表团,每个省市选派两名小棋手参赛,最终根据选拔赛成绩确定了10名代表团成员。他们中年龄最大的孙乃经15岁,年龄最小的张璇11岁。

  《南方》杂志:少年棋手们的成绩怎么样?收获大吗?

  容坚行:这是一次非常成功、收获颇丰的访问活动。在与日本的交流比赛中,我们的棋手以总分26比4获胜。同时,中国访日代表团成员不仅在日本感受到现代化生活的强烈冲击、收获丰富,代表团所有原定的行程也都如愿实现。那次访日经历对我们内心的冲击、影响和围棋本身给我们带来的能量是很大的。更重要的是,这一次从国家层面上设计和组织的中日少年棋手的交流事实上承载着中日友好交往的历史使命。

  中国围棋赶超日本的序曲

  40年过去,人们还记得这次访日。5月1日,中国首个少年围棋代表团访日40周年纪念活动在青岛出版集团举行,容坚行与40年前作为中国少年围棋代表团访日的5位棋手参加纪念座谈会。

  《南方》杂志:1979年接到访日任务时,您好像也刚刚经历与围棋的一段“重逢”?

  容坚行:是的。从1966年“文革”开始到1969年国家围棋集训队被撤销,我失去了在国家队、省队学习训练的机会,回到广东当了一名中学老师。但围棋的生命力以及围棋文化交流的“静水流深”最终把中国围棋“召唤”了回来。1973年,时任中日友好协会会长廖承志率领中国代表团访日,这次被称为中日邦交正常化破冰之旅受到了时任日本首相田中角荣的热烈欢迎。在这次访日代表团中,原来并没有围棋界的代表,是周恩来总理特别指示增加围棋界代表。最后加了围棋国手陈祖德。同年8月,坂田荣男九段出任团长的日本围棋代表团访华。而正是为此次日本围棋代表的访华做准备,我在1972年12月26日接到了国家围棋集训队恢复训练的通知。停滞了好几年光阴的中国围棋,至此逐渐回归正轨。

  《南方》杂志:当年参加代表团的少年围棋手们现在都在做什么?为什么我们今天仍然要纪念那次访日?

  容坚行:在当年的10位少年棋手中,有7位获得职业段位。世界上第二位女子围棋职业九段、全国和世界女子围棋冠军丰云,她在移居美国后,还曾捐赠自己比赛获奖的围棋子给美国政府以国礼赠送给中国,这又促成一段中美外交史上的围棋佳话;黄焰则是中国第一个女子围棋名人战冠军、围棋五段选手,现在做韩国棋类书籍的中文翻译工作;张璇拿了全国冠军和世界冠军,连续13年位居全国女子等级分第一位,至今活跃在棋坛……他们都为中国围棋事业的发展发挥了巨大作用,很多成了顶梁柱。可以说,这些优秀的围棋小选手的访日之旅,事实上成了中国围棋水平全面赶超日本的序曲,同时也是中日邦交正常化的见证。从这个意义上,我们应该记住那个见证和影响中日两国围棋发展乃至外交命运的时刻。

  国运盛,则棋运盛

  在当年访日的日记中,容坚行一笔一画地记录着:“整个大阪城灯火辉煌,霓虹灯布遍全城,五光十色。马路上、高速公路上行驶的车辆就像一条鳞光闪闪的巨龙在游动,久久不息。勤劳、智慧的日本人民使国家在战后较短的时间里,经济高速发展,成为现代化的工业大国,是值得我们好好学习的。夜郎自大的人,最好让他到这里实地观察一下,开开他的心窍,别像蛤蟆一样只看到天有井口大,觉得自己了不起。”

  《南方》杂志:我们注意到您的工作日记中关于“开心窍”的观点。日本之行让您感受到了中日当时国力的巨大差异?

  容坚行:是的,相较如今,那差异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其实,我们现在去到国外、去到日本交流,仍然能够学习到人家的长处、见识到自己的不足。无论是围棋还是其他方面,都有这样的现象,我们需要摆好自己的心态,去认真赶超。

  《南方》杂志:这让我们想起了陈毅元帅说的“国运盛,棋运亦盛;国运衰,棋运亦衰”。您如何理解这句话?

  容坚行:陈毅元帅是闻名政坛的老围棋迷,当年行军打仗也带着棋子。新中国成立后,他极力促进中日两国围棋界的交流,拉开了中日两国间“围棋外交”的序幕。在他的热心推动下,日本棋界名人联合发表呼吁书并得到了万人签名,要求日本政府改变对华政策,早日实现中日邦交正常化。他的“国运盛、棋运盛”的观点是有深刻的思考的。只有经济发展好了,国运才会强盛,围棋才能兴旺发展。围棋事业的发展,也是对经济、对国力发展的一个见证。吴清源作为一代围棋传奇,在羸弱的旧中国成长,想下围棋还要背井离乡、远离祖国,受尽歧视和不公。而现在的中国棋手拥有更广阔的发展空间去享受围棋本身的魅力。

  《南方》杂志:40年过去了,中国的改革发展事业取得了巨大的进步。迎接中国围棋事业的是怎样的“棋运”呢?

  容坚行:习近平总书记这样强调提升中华文化影响力:“要把优秀传统文化的精神标识提炼出来、展示出来, 把优秀传统文化中具有当代价值、世界意义的文化精髓提炼出来、展示出来。”传承千年的围棋,正具备这样的特质。40年前的少年棋手们的出访,不仅传递着中日两国的友谊,也为之后的文化交流与中国优秀文化输出积累了经验,带来了更广阔的民间交流空间,开辟了崭新的时代。如今,在“一带一路”倡议的引领下,围棋有条件、有责任进一步推开世界的大门,向丝绸之路的异国人民展示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魅力,碰撞和创造出更多的“传棋”故事。

网编:卢志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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