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栋：在家国面前，往事并不如烟

民族气节和民族精神是唐栋创作的核心主题。

“‘何氏三杰’始终以家国天下为怀，以民族大义为重。如今的我们如何拥有那股精神气呢？其实这是我创作《沙湾往事》时最深层次的追问，我最想说的话。”

◎《南方》杂志记者／影子 发自清远

◎本文责编／蒋玉

“一部只看卡司（演员阵容）都能值回票价的舞剧”“大人小朋友们都说好好看”“在台下都舍不得眨眼睛”“无论在网络上看过多少次，现场依然感触良多”“这部舞剧非常值得二刷”……

2014年首演至今已8年，舞剧《沙湾往事》仍有着超高人气。去年，它入围中宣部文艺局、中国舞蹈家协会等主办的“2021年全国优秀舞剧邀请展演”，这让军旅作家、该剧编剧唐栋再次受到人们的关注。

近日，《南方》杂志记者走入唐栋家中的书房。书房南北两面墙上是整面的书架，放满了各种类型的书籍，每面书架前各摆了一张大书桌。两小时的采访，在满室的书香中，唐栋与《南方》杂志记者从《沙湾往事》的创作讲起，探究岭南文化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的密码。

“完完全全来自岭南优秀传统文化”

在具有很强辨识度的高胡声中，舞台上徐徐展开一幅广东风情的画卷，一排穿着木屐的姑娘在雨中咔嗒咔嗒踏溅起水花，少女手中的纱质雨伞成了放飞心情的风筝，她们在岭南雨巷中欢快戏雨……

2021年，中宣部文艺局、中国舞蹈家协会等单位主办的“2021年全国优秀舞剧邀请展演”中，大型原创舞剧《沙湾往事》以其深刻的主题立意、新颖的叙事方式、流畅的舞蹈演绎、精巧的舞美设计、动人的经典配乐，以及如诗如画的舞台呈现，为观众展现了一部波澜壮阔、激昂奋进的广东音乐史诗。

《沙湾往事》以上世纪30年代沙湾古镇为背景，以“何氏三杰”等众多广东音乐人为创作原型，围绕经典名曲《赛龙夺锦》薪火相传的内容主线，用当代舞蹈演绎传奇故事，并用设计巧妙、优美生动的舞段诠释经典音乐的深刻内涵。

2014年10月，《沙湾往事》由广东歌舞剧院在广州首演。此后一年不到的时间，便为全国近6万名观众演出40场，首轮巡演上座率平均近95%的佳绩。作为一部“现象级”舞剧作品，《沙湾往事》被观众称作是近年来不可多得的一部重量级广东文艺作品。

《沙湾往事》为什么能够取得如此大的成功？这些年，唐栋被不少人问过类似的问题，他几乎不假思索就告诉《南方》杂志记者：“《沙湾往事》之所以能够取得成功，首要原因是，它完完全全来自岭南优秀传统文化。”

“岭南优秀传统文化是岭南文明演化而汇集成的一种具有独特特征和风貌的文化，它表现在传统习俗、传统建筑、传统文艺、传统气节上，《沙湾往事》恰恰是将这些内容用优美的舞剧形式表达出来了。”唐栋对《南方》杂志记者说。

“广东音乐、岭南画派和粤剧是广东三个最有代表性的文化瑰宝。而舞蹈是无声的语言，舞剧有着强大的叙事能力，能够将音乐完美地表达出来。”尽管是第一次写广东音乐题材，但唐栋对这一主题充满信心。

“创作要学会发现地下煤矿”

有人说，文学好比一双清澈的眼睛，容不得半点沙子；文学犹如一颗圣洁的心灵，容不得丝毫亵渎。只有抛弃一切杂念，像圣徒一样把文学作为自己一生的精神伴侣，像种子依赖土地一样把自己深深地扎根于人民之中，才有可能在这条路上走得远一些。 在唐栋心里，创作就是这样的一种存在。

“文学创作也是一种平凡的劳动，从事这种劳动不仅要有坚定的文学信仰，还要有正气和骨气。一个真正的作家，必定热爱生他养他的土地，必定热爱他心之所系的人民！”在话剧《路遥》的创作中，唐栋写下这样的话。

“戏写到最后，都是写自己，戏的背后是自己的认知。”唐栋坦言。如果创作者自己是急躁和急功近利的，作品也将是浮躁而经不起考验的。

“创作不能满足于眼前的利益，更要发现地下煤矿。”唐栋说，“很多题材是需要用心去挖掘的。比如《雷雨》《日出》《茶馆》，题材不一定恢宏，也不是重大历史事件。从生活中细心发掘出来的故事，同样深入人心，影响深远。”

“广东创作人才队伍不弱，但怎么更好地让人才发挥作用是关键。现在很多人热衷于创新，却不知道如何创新、什么是创新。”唐栋说，“创新不代表可以藐视艺术创作的基本规律。要从问题和短板出发，从破解问题和短板中，寻找创新的方向和方法。否则，只能称之为‘伪创新’，是为了创新而创新。”他说，《沙湾往事》从艺术创作上，就遵循了舞剧创作的基本规律，忠实地讲述故事、塑造人物、制造冲突、创作音乐。只有这样，在场的观众才能够置身其中，与剧中人同呼吸共命运，同悲欢共离合。

“因此，在岭南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发展中，我看，传承远比创新重要得多。”唐栋说，岭南文化里，广府文化、潮汕文化、客家文化都保留了深厚的文化底蕴，是广东文化强省建设的一笔宝贵财富。当谈到岭南画派时，唐栋一度兴奋不已：“岭南画派的特征就是革命性，‘上马杀敌，下马作画’。现在传承的功夫做足了吗？也许不一定。”

“好的作品要找到艺术和现实的对接点”

“《沙湾往事》能够成为广东歌舞剧的一个高峰，‘用心’二字不可或缺。”相关论坛上，一名网友的评价朴素却获得很多点赞。

采访中，唐栋对自己在沙湾采风时的事情仍如数家珍。他回忆起在沙湾古镇采风时，镇里老人们自发组织的私伙局的热闹场景：“他们对音乐的喜爱是溢于言表的，那种快乐，特别感染我！”这些点滴的心动，都成为唐栋笔下的传统文化元素，让作品更有温度。

也是那些在沙湾古镇采风的日子里，他反复地咀嚼琢磨“何氏三杰”的故事。那种化国恨家仇为创作动力，克服重重艰难险阻的广东精神气，让唐栋坚定了内心的声音，要“为广东音乐写一部优秀的舞剧”。

“《沙湾往事》讲述的是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故事。历史不同于艺术研究，对于历史题材的艺术创作，编剧一定要找到艺术和现实的对接点，才是有意义的。所以说，这部剧讲的是民族气节和民族精神，是广东音乐人的民族大义。”唐栋说。

为了表现这种精神层面的内容，创作者将人物内心活动外化，通过舞蹈片段体现，类似于电影中的镜头。例如何柳年内心活动的单人舞像一组特写镜头，与婚宴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的红色长桌双人舞像一个长镜头，“听雨舞”后何柳年和许春伶在花园的双人舞也如一个缠绵悱恻的长镜头，既交代情节发展，又充分展示了人物内心的活动，增加舞剧的感染力和表现力。

“剧本就像是铁轨，而整部剧就是行驶在铁轨上的火车，演员则是这列火车上的乘客。”唐栋说，剧本决定了整部剧的方向。

“‘何氏三杰’始终以家国天下为怀，以民族大义为重。如今的我们如何拥有那股精神气呢？其实这是我创作《沙湾往事》时最深层次的追问，我最想说的话。”唐栋说，“你看，好的作品要找到艺术和现实的对接点。它在讲往事，但它更在讲现在。在家国面前，往事并不如烟。”

网编：陈冰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