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确认识和防止“内卷式”竞争

要深化要素市场化配置改革，主动破除地方保护、市场分割和“内卷式”竞争

◎悦理轩

◎本文责编／李育蒙

2024年7月召开的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提出要“防止‘内卷式’恶性竞争”；同年年底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进一步提出要综合整治“内卷式”竞争，规范地方政府和企业行为，其话语表述更加系统。

习近平总书记明确强调，要深化要素市场化配置改革，主动破除地方保护、市场分割和“内卷式”竞争。这为营造高效公平的市场竞争环境，激发经营主体的创新活力和内生动力，提供了明确指引。

一

“内卷式”竞争在现实生活中广泛存在，给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科技创新与产业变革、人民美好生活带来了或直接或潜在的消极影响。

首先，“内卷式”竞争表现为商品价格的极致内卷，直接制约经济社会的高质量发展。当前，我国正处于由工业时代规模化生产向新质生产力驱动的高质量发展转变的新旧动能转换阶段，其显著特征是各行业普遍处于存量竞争阶段。

在正常市场竞争环境中，商品价格主要由市场供求关系影响。而在“内卷式”竞争的存量竞争环境下，竞争手段简单依靠低价，低价无法盈利后则侵权假冒、偷工减料、以次充好现象频发，最终只会向社会提供低价劣质商品。

其次，“内卷式”竞争表现为复制模仿的低水平重复，扭曲了市场资源配置信号、制约了科技创新与产业升级。持续的科技创新和产业升级是破解“内卷式”竞争的关键手段，但科技创新需要积累、产业升级需要时间，在激烈的竞争节奏下，复制与模仿就成为企业应对“内卷式”竞争的最快速最便捷通道，残酷的生存压力致使企业的技术投入更趋保守，以减少或规避创新风险，从而导致技术创新迭代速度放缓。

“内卷式”竞争环境中的商品和技术本质上是低级组装、简单整合、快速复制和直接模仿，这种竞争乱象遮蔽下市场资源配置的扭曲状态，会使多数企业陷入低价低效的竞争泥潭，最终陷入效益下降无法投入创新、创新薄弱无法提升利润的恶性循环。

最后，“内卷式”竞争表现为地方政府的非理性选择与盲目性干预，其危害是容易造成企业发展的路径依赖和产业系统内部的失序风险。在发展新旧动能转换时期，对产业的引进、发展、保护等施加非理性的干预影响，主观或客观上造成了非公平的竞争环境，从而加剧了整体经济系统运行的脆弱性。

这种非理性干预表现为同质化产业的盲目引进、不公平非普惠政策洼地的主观营造和地方保护壁垒的人为构建，最终阻碍了全国统一大市场的建设、破坏了良性的市场竞争生态。

二

破解“内卷式”竞争，关键在改革，关键在营造良好的营商环境和发展生态。要通过改革优化制度环境，塑造创新驱动发展的新业态、新生态，廓清政府的行为边界和政策干预契机，把高质量发展建立在核心竞争力提升上。

要提升制度供给的治理效能，通过针对性地优化地方政府政绩考评体系的“指南针”功能，增加科技创新贡献度、研发投入产出度、产业链条安全度等质量指标的考评。坚持以法治思维和法治方式加强公平竞争刚性约束审查机制建设，科学设计、划分市场监管相关部门的监管职能，构建公平透明、高效便捷、预期明确、法治保障的市场竞争环境。

要持续激发自主创新的发展新动能，培育梯度有序的创新生态。按照“选种、催芽、育苗、成材”的自然梯度布局，对科技创新项目和产业发展进行有进有出、滚动支持的统筹安排。在“选种”阶段更加重视发掘原创性、颠覆性创新项目；在“催芽”阶段，既要鼓励自由探索，又要避免过早干预而产生资源错配；在“育苗”阶段着力以点带面构建“产学研用创融”一体的创新网络；到“成材”阶段，安排稀缺制度资源向已显示重要创新效益项目倾斜。

要优化产业政策赋能创新的方式方法。财政补贴、税收优惠、金融支持等政策手段要有的放矢，重点投入破解“卡脖子”技术和提高自主创新能力，避免政府资源的低水平、同质化投放。产业政策要有所为有所不为，聚焦创新生态构建，引导典型企业、高等院校、科研机构、产业链上下游构建协同创新联合体，而不能把目光简单放在上项目、拉投资方面。

要持续营造规范化法治化的市场运行生态。加快综合整治“内卷式”竞争法律法规构建，建立健全反垄断与反不正当竞争的正负面清单机制。强化知识产权保护与运用，重点关注涉及科技创新与良性竞争的专利保护与支持，加快实质性审查与实质性保护的速率。加强数字化、智能化知识产权侵权监测系统建设，探索全网可疑侵权行为实时监测预警机制。

三

综合整治“内卷式”竞争，是广东作为第一经济大省面临的一道重要课题。近年来，广东围绕市场运行、产业发展、法治建设等关键领域，打出了整治“内卷式”竞争的多维度政策组合拳。

一是不断强化反垄断与公平竞争审查，规范市场秩序。2025年政府工作报告明确提出打造大湾区统一大市场公平竞争先行区，强化反垄断执法。完善公平竞争制度，严格执行《公平竞争审查条例》，2024年全省审查政策措施2000余件，清理了多种妨碍市场准入的隐性壁垒。开展了公平竞争政策宣传活动，发布典型案例手册，推动企业合规经营。

二是推动产业升级与结构调整，避免同质化竞争。《广东省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2025年行动计划》提出发展人形机器人、低空经济等未来产业，推动石化、钢铁等传统产业高端化。同时引导汽车、生物医药等行业差异化发展，针对光伏、新能源等产能过剩行业，实施产能利用率监测和结构性矛盾化解。

三是引导行业自律与社会共治。2024年广东举办了行业协会竞争合规培训，110余家协会参与制定自律规范。推动粤港澳大湾区建立竞争政策合作机制，联合发布《粤港企业竞争合规指导手册》，推动标准互认和执法协作。强化司法与行业协同，通过个案处理推动行业治理。

整治“内卷式”竞争，既关乎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也影响社会公平与社会稳定。提升广东“内卷式”竞争综合整治的治理效能，要明确整治“内卷式”竞争绝非简单单一的市场整顿，而是一场涉及制度重构、技术突破与价值重塑的系统性工程。要坚持系统思维、整体思维，强化综合治理和协同治理，构建“创新引领、协同发展、内外联动”高质量发展生态，让企业从“内耗”转向“外拓”，从“零和博弈”走向“共生共赢”，实现从价格竞争到价值竞争、从低效发展到高质发展的转变，最终推动形成统一开放、竞争有序、稳定持久的现代市场体系。

这不仅是广东破解发展瓶颈的关键之举，也将为全国提供“以改革破局、以创新突围”的区域治理经验。

◎执笔／易明 谷诗玥（作者单位：肇庆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

网编：李晓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