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看特朗普

2025年1月20日，美国总统特朗普重返白宫。美国选民怎么会再一次选他做总统？是历史的偶然还是必然？

◎许博渊（新华社高级编辑）

◎本文责编／郭芳 

2025年1月20日，美国总统特朗普重返白宫。此人许多做法公然违背常理和公理，美国选民怎么会再一次选他做总统？是历史的偶然还是必然？

他在上任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说话做事比第一个任期时更大胆，更不靠谱，给世界带来的震动和惊惧也更大。这又是为什么？

有人说，特朗普是个不定向导弹，你永远不可能知道它下一秒钟飞向哪个方向。难道他的思想行为完全无迹可寻吗？

有人说，特朗普回到了帝国主义侵略扩张的老路；又有人说，他是在搞战略收缩。到底是扩张还是收缩？

他在第一任期里发动了对中国的贸易战，损害了中国的利益，可中国网民却戏称他为“川建国”。这又是怎么回事？他现在还是“川建国”吗？

待我们细细观察。

病急乱投医

八年前美国人第一次选特朗普为总统的时候，还可以用偶然性来解释，但2024年底他又一次当选，这就不能用偶然性来解释了。这是美国当前境遇的产物，是一种历史的必然。

目前美国还是全球唯一超级大国，这是事实。同时，美国已经开始走下坡路，这也是事实。首要问题是经济。美国以为凭借美元霸权可以无限期割全世界的韭菜，习惯于寅吃卯粮，借债度日，而且日甚一日。2017年，美国国债才20万亿美元，到2024年就超过35万亿美元，7年里增加了75%。同时，2024财年美国联邦政府预算赤字高达1.8万亿美元，每年仅偿还债务利息就达1390亿美元。2024年10月，马斯克警告说：“除非彻底削减政府开支，否则就像一个人背负了太多债务一样，美国实际上会破产。”债权国也看得清清楚楚，开始陆陆续续抛售美债，全球南方纷纷探索去美元化之路，甚至酝酿美元全球支付系统的替代方案。对于美国来说，这是釜底抽薪，是掐命门。

美国经济病了，社会也病了。从事金融业和高科技的人富可敌国，但中产阶层萎缩，更多的人陷入贫困，忍受着失业和通货膨胀的痛苦。2023年，美国最富庶的三个州加利福尼亚、得克萨斯和夏威夷居然闹“独立”，大有分崩离析的景象。选民于是病急乱投医，说精英们领导国家不行，还是选亲民的政治素人吧。于是又一次选了特朗普。

特朗普的药方

这次，特朗普自以为背靠民意支持，大刀阔斧地干了起来。他双管齐下，国内削减政府开支，国际上进行战略收缩。他增设了一个政府效率部，马斯克牵头。马斯克一上任就大刀阔斧地削减政府部门，已经关闭了国际开发署，下一步是教育部。

在国际上，特朗普放弃多年经营得来的领导地位，大幅度卸责国际义务，已经退出世界卫生组织、《巴黎协定》和联合国人权理事会。退出《巴黎协定》不但可以免去美国本应承担的国际义务，还可以放手发展本国的石油和煤炭等传统能源，以增加就业，一举两得。至于这样做对全人类将造成多大的伤害，则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他甚至暗示要退出联合国。按照他的性格，这样的事情他干得出来，至少作为要挟的手段，以便赖掉拖欠的联合国会费。就在特朗普第二次就任总统的第二天，联合国秘书长副发言人法尔汉·哈克就透露，美国拖欠联合国常规预算摊款为15亿美元，加上未缴纳的维和预算摊款与法庭预算摊款，累计达28亿美元。在特朗普看来，能把这笔钱赖掉也是大功一件。

刀尖向内，刺向盟友

特朗普的国际战略与美国前任总统拜登截然相反，拜登是拉帮结派大搞集团政治，他是单打独斗闯天下。

因此，对于特朗普再度上台，最焦虑的不是美国的竞争对手，而是美国的盟友。特朗普一直声称要增加中国、墨西哥、加拿大等国和欧盟的关税，还说要减少甚至撤回对小伙伴们的安全承诺，起码要他们增加防务开支。特朗普说他不允许盟友躺在美国身上坐享安乐。更有甚者，他还拿盟友开刀，抢夺盟国领土。加拿大是北约创始成员国，一直是美国最忠实的小跟班，面积比美国大60多万平方公里，他却称加拿大是美国的一个州。北欧的丹麦更可怜。丹麦也是北约创始成员国，自己只有约2万人的军队，防务全靠北约。特朗普柿子挑软的捏，要把丹麦的自治领地格陵兰岛拿走。同样难受的还有美国鼻子底下的小国巴拿马，因为特朗普要“收回”巴拿马运河。特朗普是一面作战略收缩，一面作领土扩张。

看到这些，美国的盟友已经开始寻找退路了。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素有“美国的忠实仆人”之称，是个对华强硬派，她现在的口风变了。2月4日，她在欧盟大使会议上发表谈话，说：“我曾多次表示，欧中关系是世界上最复杂、最重要的双边关系之一，我们如何管理这段关系，将直接影响欧洲未来的经济繁荣和国家安全。中国是我们重要的贸易伙伴，约占欧盟商品出口的9%，并贡献了超过20%的进口额，大多数贸易往来都是互利的。”

南美有一个类似特朗普的人，阿根廷总统米莱。此人对中国并不友好，曾声称要切断同中国的贸易联系。可最近，他在世界经济论坛2025年年会上接受采访时把中国称作“伟大的贸易伙伴”，是事实促使他转变态度的。阿根廷媒体批评，他上台后全面倒向美国，却没有从美国那里得到实质性的好处，反而因为得罪中国而使阿根廷经济受到严重损失。在亚洲，日本新任首相石破茂对华态度与前任相比有明显变化。他一方面继续寻求加强与美国的同盟关系，另一方面开始缓和与中国的关系。去年，日本外相岩屋毅公开说不喜欢前首相安倍晋三关于“台湾有事就是日本有事”的说法。1月28日，中国农历新年除夕，石破茂在新年贺词中强调，他任期的目标是与中国加强战略互惠关系，并致力于构建“具有建设性且稳定的双边关系”。

凡此种种，都说明美国的盟友系统开始瓦解。英国媒体说得更形象，说特朗普的作风很可能种下一颗反美同盟的种子。

有迹可寻

特朗普的所作所为虽然具有极大的不确定性，但也不是完全无迹可寻。他是利益驱动型性格，吃亏的事情他不干。所以，他的矛头都指向弱小国家，因为弱小国家没有反击能力，不能给他造成伤害。他要抢巴拿马运河，要买格陵兰岛，要“拥有”加沙地带等，都是以大欺小。从这个角度观察，他确实是扩张主义，而且有战略眼光。就格陵兰岛而言，随着气候变暖和北极航道开通，格陵兰岛的战略地位非同小可，如果据为己有，可以在未来的全球博弈中占据极为有利的地位，可以成为实现美国“再次伟大”的重要跳板。如果连加拿大一并拿下，美国领土连成一大片，那就可以无敌于天下了。

至于对中国，他不是不想整，而是整不动。整不动硬要整，必定吃亏。吃眼前亏的事情他不干。所以，他起码口头上表示尊重“一个中国”原则。他加征关税，我们也有反制的本钱，他不能不有所顾虑。

民粹主义没有出路

特朗普的出现也有国际背景。随着多极化的发展，西方世界笼罩在战略焦虑的氛围之中，民粹主义盛行是它的重要表现形式，特朗普是他们的代表。民粹主义的现代意义近乎孤立主义加民族主义，与全球主义背道而驰，是对全球化的一种反弹，其文化特色是重利轻义，与西方传统文化完全吻合。

西方自工业革命以来一直处于世界的塔尖，高高在上已经200多年。随着全球化的深入发展，广大发展中国家得到了发展机会，一大批中等强国涌现，全球南方走上了世界舞台。中国成为第二大经济体，科技实力直逼美国，正越来越靠近国际舞台的中心。相比之下，西方国家的国力和老百姓的生活水平却呈下降趋势，民粹主义思潮应运而生。

民粹主义的源头在欧洲。2016年英国举行公民投票决定脱离欧盟是民粹主义的第一声锣鼓，同时也是民粹主义失败的丧钟。英国正式脱欧是2020年，5年过去了，当年赞成脱欧的人后悔了，因为失去了共同市场，全球市场开拓失败，英国经济大受伤害，而合法和非法移民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

人类群体的活动范围随着技术的进步不断扩大，由族群到部落，再到部落联盟，再到国家。到了全球化时代，人员、信息、商品和资金都在全球流动，推动了各国经济和科学技术的发展。到了这个阶段，人类亟须一种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之道，一种道德。如果按照西方资本主义见利忘义的路子走下去，世界必定大乱。中国传统文化则相反，强调包容和仁义，可以填补这个空白。我们建设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主张就是基于这种传统文化，是人类发展的正确方向。特朗普主义也好，民粹主义也好，帝国主义也好，都是没有前途的。

对于特朗普，中国早有准备，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说，他也就是那么几招。他一套乱拳打下来，固然会给我们造成一定伤害，他自己也难全身而退，何况他的打法客观上还有利于我们拓展国际空间。可以相信，“川建国”还是“川建国”。

网编：李晓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