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谈“内卷化”

　　◎梅方权（西藏自治区昌都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

　　◎本文责编∕李焱鑫

　　去年以来，“内卷化”成为网络热词。网上关于内卷化的各种具体表现、形成原因，有很多五花八门的文章，但情绪多过理性，值得探讨。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古往今来，很多问题基本上都在不同国家不同社会重复出现过多次，只是表现形式、概念词汇略有差异而已。远的不说，就说1980年5月，《中国青年报》刊登的读者来信《潘晓：人生的路怎么越走越窄》，大家是不是有似曾相识的感觉。2009年4月1日，新世界出版社出版的图书《人生的路为什么越走越窄》，至少也在关注这件事。看来，关于人生之路的思考和嗟叹，差不多隔十来年就要重来一番。

　　一

　　人间万事出艰辛。尽管进入新时代，但个人的人生出彩，梦想成真，与国家民族伟大复兴道理一致，都需要付出更为艰巨、更为艰苦的努力，绝不是轻轻松松、敲锣打鼓就能实现的。正因为这个道理，我们更要理性、正确、科学认识内卷和内卷化。

　　内卷不是不努力，也不等于良性竞争，内卷化指的是无实质意义、同质化的恶性竞争。用大白话讲，就是瞎忙乎、白忙乎。用学术的话讲，就是滞涨、没有增长的发展等等。用哲学的话讲，没有把握好事物的时、效、度，尤其是度没把握好。总之一句话——过犹不及、劳而无功或者功效甚微。

　　或许是竞争激励，或许是事与愿违，或许是成长瓶颈……人生路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但是不是内卷，是不是都难突破，值得认真甄别。对已经严重内卷化的某些区域或行业领域，究竟怎样才能破局？更值得深入思考。

　　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大致来说，属于突发事件导致的个人和家庭变故、个人性格缺陷导致的各种失意，这些不属于内卷，更谈不上内卷化。资源限制导致的成长瓶颈、恶性竞争导致的行业困境、思维局限导致的路径依赖、制度设计缺陷导致的普遍性问题，则容易内卷，稍不注意遏制就会演变成内卷化。

　　其实从资源来看，全球的资源总体而言还是比较丰裕的。这就涉及做蛋糕与分蛋糕的问题。过去说“同行是冤家”，说的是分市场蛋糕、现在强调产业集群、抱团发展，强调的是做更好的蛋糕、开拓更大的市场。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就会面临成长的困惑。产业结构会不断调整，个人和组织有荣有枯，社会主要矛盾也会不断变化，这时就容易有成长的烦恼。辩证看，从追求“有没有”到“好不好”，也是社会前进的动力。

　　我国是人口14亿规模的大国。习近平总书记说过，大要有大的样子，大也有大的难处。城镇化快速推进，财富马太效应日趋明显。但整体而言，90后、00后年轻人生长在平视世界的年代，各方面条件都有了较大改善，知识储备更加充足、思维更为活跃、包容性和适应力更强，对现实、对未来、对家国天下都更加满意、更加充满自信。

　　天下本无事。很多时候，只是因为自媒体过于发达，局部问题容易同频共振。个体把“内卷”挂在嘴边，往往从自己的感觉、切身体会去参与炒作，或者权且宣泄一下。雨后春笋般的各种内卷文章，不过是对圆梦的严苛、成长的困惑表达不满而已。对此固然需要正确引导，也要有一颗平常心对待。

　　二

　　马克思曾对资本主义的周期性经济危机做过精辟的研究。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固然能兼顾公平和效率，但也要对全球的产业竞争和产能过剩保持一定的警觉。伴随着市场化改革的深入以及资本逻辑的渗透，如今，内卷这个词广泛且深刻地进入了网络和我们的日常口语交际，甚至形成了所谓“万物皆可内卷化”的现象。但舆论话语中对于内卷的使用，更多的是表达一种普遍性焦虑。结合内因和外因，主观和客观分析，是破解内卷化的钥匙。

　　不管时代怎么变迁，世俗意义上的成功永远属于少部分人，大部分芸芸众生，注定要在艰难困苦中走更多弯路。可幸的是，今天的时代给绝大多数人提供了发展机遇。当代人面临的环境，已远胜历史大部分时期。可对命运的把握，的确是个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的事情。谁也不敢断言，我已经完整地扼住了命运的咽喉。

　　从当下的网络语境分析，我们这个社会容易陷入“唯体制”“唯结构”的认知陷阱。个体的问题，往往被理解为是社会结构的问题。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万能的体制、万全的结构，一切体制、结构，都是在解决迫在眉睫一类问题的基础上演进的，或渐变，或巨变，关键是制度改革不能犯颠覆性的错误、社会结构不能陷入一潭死水的局面。制度一旦老翻烧饼，人民就会手足无措。整个社会一旦相对板结，就如同土壤板结一样，很难长出壮硕的庄稼。

　　我们分析巨变的时代、流动的社会、复杂的阶层，从科学认知的方法手段和工具看，倒也并不太难，但从个体观察出发，往往容易盲人摸象、窥豹一斑。中国体量太大，区域太广，新生事物太多。一些大数据分析本来并没有错，但到个体的头上，往往容易“被平均”。一些社会调研的成果，本来也很好，从一个角度一个侧面洞察一些现象，但往往容易被其他角度分析者批驳得体无完肤，因为立场观点方法不同，看问题的结果自然有天壤之别。

　　从哲学社会科学经典结论而言，何谓好的社会结构？当然是中等收入群体的数量越大，社会结构就越趋于完善。实际上贯彻落实好新发展理念就能实现这个效果。共同富裕固然是大目标，但个人和家庭财富积累总是要一步一步来，除了极个别人因天赋异禀运气特好可以一步登天，绝大多数都要先完成原始积累，再整合生产要素尤其是创新因素，才能一步一步成长。那些渴望一夜暴富的人，渴望两三年奋斗就财务自由的人，不是被内卷，而是心太急了。浮躁、急功近利、侥幸心理，都是人生大敌。

　　三

　　制度优势是我国的显著优势。何谓好的制度？兼顾绝大多数人利益的制度，永不僵化善于自我调整完善创新的制度，给众生以机会，给新生事物以宽容的制度就是好的制度。国家层面而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就是这样的制度，并致力于不断完善治理体系，提升治理效能。地方层面而言，各地的各项微观制度也是在不断完善之中的。基于对外在环境的正确判断，不断提升个人的实践水平和行动能力，才是从内卷走向外拓的关键内因。所以说，思路决定出路，个体的思维方式、思想观念、性格特点往往才是跳出内卷的关键。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十四五”时期，我们国家再往前走，必须靠创新，随大流老跟着人家是不行的。跳出内卷，需要的是于变局中开新局的创新思维，是敏感认识变局而不是反应迟钝，拥抱变局而不是墨守成规，有所创新而不是吃老本。大象无形、社会本无壁垒、职业本无高下，有的只是我们思维中的壁垒、想象中的高低贵贱。我们要善于学习，多拥有几个专长，技不压身，把合理的时间用好，敢于跳出思维固化的藩篱，不断充实自己。

　　跳出内卷，需要的是旺盛的斗志和勤劳的双手。创新需要智慧的大脑，需要进取的意识，也需要勤劳的手脚。幸福不会从天降，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理所当然。消极本无用，抱怨更无益。勤天下无难事。脑勤、腿勤、手勤，总是会与众不同、脱颖而出。变的只是形势，不变的是拼搏奋斗！

　　跳出内卷，需要的是不畏艰险百折不挠的气质。自古英雄多磨难，从来纨绔少伟男。谁能不历经磨难和挫折？跌倒了，总结经验教训，爬起来，才是不轻易被卷到漩涡的法门。小概率事件总是有的，天灾人祸有时也躲不过，但难能可贵的是从容过生活，相信风雨过后有彩虹。

　　路是人走出来的，内卷的倾向也需要人去化解。只要我们能够以永不懈怠的精神状态和一往无前的奋斗姿态，朝着个人、家国目标奋勇前进，何愁跳不出内卷，何愁实现不了外拓？！

网编：陈冰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