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核问题的由来和前景
2021年12月27日,伊朗核问题全面协议联合委员会政治总司长级会议在维也纳举行,宣布启动第八轮美伊恢复履约谈判进程
伊朗核问题谈判已到“决定性时刻”,有取得突破的可能,但我们对伊朗核问题的前景不应太过乐观
◎吴板桥(国际问题学者)
◎本文责编/郭芳
最近,伊朗核问题在国际舆论场上热度再起。原因很简单,伊朗核问题全面协议相关方2月8日在奥地利首都维也纳重启关于美伊恢复履约问题的第八轮谈判。包括美国和伊朗在内,有关各方表态积极,谈判有取得突破的可能。
一旦最终协议达成,这一困扰了世界外交舞台20年的世纪问题步入新阶段,爱好和平的人们终于可以喘口气看到乐观的前景。
新进展令人乐观
最新一轮谈判从2021年12月27日开始,今年1月底暂停。此次再度重启,说明美国和伊朗这两个关键方应该有新的诚意。于是,有关伊核协议谈判进入最后阶段的言论不绝于耳,尽快就恢复履约达成协议已成为多方共识。因此,可望“2月底前达成协议”之类的预测已被公开提及。
欧盟外交与安全政策高级代表博雷利先后赴伊朗和美国进行斡旋沟通,他认为或许还需要“两到三周时间”,但维也纳的最后一轮谈判“肯定是最后的步伐”。德国总理朔尔茨接受美国媒体采访时也表示,现在已到“决定性时刻”。
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2月9日援引多名美政府官员的话说,美政府认为必须在2月底前“挽救”伊核协议。其中一名美政府高官称:“我们真的已处在最后阶段。”
伊朗外长阿卜杜拉希扬2月8日与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通电话时说,伊朗坚决寻求并准备尽快在其利益和权利框架内达成一份“好的协议”。
俄罗斯谈判代表、俄常驻维也纳联合国代表乌里扬诺夫近日接受俄《生意人报》采访时说,尽管还有几处需要磋商,但最终文件已在起草,“我们距离终点只有五分钟路程”。
据外电报道,目前“卡脖子”的问题是美伊双方在制裁问题上分歧较大——伊朗方面要求美方尽快取消特朗普政府对伊朗施加的所有制裁,而美方则希望有选择地取消。所以,维也纳谈判有取得突破的可能,但依然面临困难,尤其需要造成当前僵局的始作俑者美国拿出更多实际行动。
伊核问题的由来
伊朗核问题说来话长。早在20世纪50年代后期,伊朗就开启了雄心勃勃的核计划,远比今天许多核国家早。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如今美伊围绕核问题对峙不休,而伊朗最初的核技术恰恰是从当时与之关系密切的美国引进的。上世纪70年代末,伊朗爆发伊斯兰革命,1980年美国与伊朗断交,美国对伊朗发展核能的立场发生180度转变。上世纪90年代伊朗与俄罗斯加强核能合作之后,美国频频指责伊朗以“和平利用核能”为掩护秘密发展核武器。
2002年底,美国公布了其侦察卫星拍摄的有关伊朗中部两处核设施的照片,称伊朗有可能利用这两处设施制造核武器。由此,伊朗核问题上升为国际外交舞台上的热点问题,迄今已20年。
20年来,美国一直拒绝与伊朗直接谈判,频频以制裁乃至武力进行威胁。美国的亲密盟友以色列甚至有军事打击伊朗核设施的冲动。所以,伊朗核问题一直很热的潜在原因就在于,一旦处置不当,有可能引发大规模战争,本来就动乱不定的中东将陷入新的战争旋涡。
由于伊朗是国际原子能机构成员国,国际原子能机构率先投身进行核查、斡旋。面对伊朗核计划遭遇的质疑,国际原子能机构自2003年开始多次派遣核查小组对伊核设施,其中包括美国曾指控的两处核设施,进行例行检查。
2003年6月,国际原子能机构提交一份有关伊朗核问题报告,指出伊朗未能履行其在核安全保障协议中所规定的申报进口材料及其加工情况的义务。为敦促伊朗公开其核计划,终止铀浓缩活动,国际原子能机构先后在不同时期发表多份调查报告,并通过多项相关决议。
伊朗方面不愿轻易就范,德黑兰一再坚持其和平利用核能资源的权利,并在暂停铀浓缩活动方面多次出现反复,国际原子能机构理事会成员在伊核问题上存有分歧。从2003年到2006年,有关方面在国际原子能机构框架下展开了一系列磋商会谈,其间笔者曾多次赴维也纳采访报道相关的磋商谈判。总体观感是,美国拉拢欧盟国家主张对伊朗采取强硬措施,中国、俄罗斯则主张通过对话磋商来解决双方的分歧。
2006年2月4日,国际原子能机构理事会会议以27票支持、3票反对和5票弃权的表决结果,通过了欧盟方面提出的一项决议案,决定将伊朗核问题向联合国安理会报告。笔者有幸在现场全球首发了这一轰动性的消息。这一决议标志着解决伊朗核问题的外交努力首次突破国际原子能机构的框架,从此之后,安理会五大常任理事国加德国(六国)与伊朗进行磋商成为谈判的主要形式。
2013年8月,伊朗新总统鲁哈尼上任后,伊朗与国际原子能机构的合作取得积极进展。同年11月,六国与伊朗在日内瓦就解决伊核问题达成阶段性协议。根据协议,伊朗应在2014年7月20日前暂停部分敏感的核项目,而西方则相应减轻对伊制裁,同时双方寻求通过谈判达成伊核问题全面协议。
2014年2月,六国与伊朗正式开启伊核问题全面协议谈判。2015年7月,伊朗与六国达成伊朗核问题全面协议。根据协议,伊朗承诺限制其核计划,国际社会解除对伊制裁。作为伊朗在伊核协议中所作承诺的一部分,伊朗按《不扩散核武器条约》附加议定书要求采取一些有关核活动的自愿措施,给予国际原子能机构更广泛监督伊朗核活动的权限。
2018年5月,美国特朗普政府单方面退出伊核协议,随后重启并新增一系列对伊制裁措施。2019年5月以来,伊朗逐步中止履行伊核协议部分条款,但承诺其所采取措施是“可逆”的。
2020年拜登政府上台后,重归伊朗核问题协议成为其外交新政策。2021年4月,伊朗核问题协议相关方开始举行会谈,迄今已举行数轮。
前景并不乐观
伊朗核问题谈了20年,核心对立还是美伊之间。
当前,伊朗方面的诉求是,美国若要重返协议,必须首先解除对伊朗制裁,并向伊朗保证今后不会重复类似退约行为。美国方面则对伊朗方面极度不信任,认定伊朗处心积虑要搞核武器。
伊朗能否发展核武器呢?根据国际原子能机构去年11月向成员国发送的一份报告,伊朗浓缩铀存量以及丰度远超伊核问题全面协议规定上限,丰度为60%的浓缩铀存量接近18公斤。伊朗浓缩铀总存量达到2489.7公斤,大大超出伊核协议规定的上限。
伊朗方面承认,除了拥有核武器的国家,只有伊朗具备生产出60%浓缩铀的能力。武器级浓缩铀的丰度要求高于90%。伊朗坚称其核活动完全出于和平目的,拥有和平利用核能的权利。
按照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的报道,美方希望尽快达成协议,主要是因为担心伊朗核计划在短期内实现突破,想通过达成协议限制伊朗发展核能力。为此,美方也释放了积极信号。2月4日,美国政府宣布恢复对部分伊朗民用核项目的制裁豁免,称此举有助于推动伊核谈判。这一举动得到伊方肯定,但伊朗方面认为还不够。伊朗外交部发言人哈提卜扎德表示,伊朗正在等待美国采取实际步骤,取消对伊制裁和恢复履行伊朗核问题全面协议。
美国迟迟下不定决心的一个原因是以色列因素。作为美国在中东最铁的盟友,以色列一贯视伊朗为其最大威胁,认定伊朗以民用核计划为掩护研发核武器,坚决反对伊核问题全面协议,不满拜登政府打算重返伊核协议。有消息说,拜登政府正在同以色列方面磋商与伊朗方面签署一份临时协议的可行性。
需要指出的是,即便各方在2月底达成协议,未来美国政府能否坚持履约仍存在变数。众所周知,两年后美国大选,特朗普很有可能卷土重来。一旦特朗普再度入主白宫,很有可能再度撕毁伊朗核协议,伊朗核问题将陷入“打圈转”的尴尬境地。
所以,我们对伊朗核问题的前景不应太过乐观,它将很有可能成为国际外交舞台上一个悬案,并长期存在。
网编:陈冰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