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大利亚女子印象

　　我们该如何看待这个国家，以及这个国家的人？我想还是用古人的法子：“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一个自信的、精神力量强大的民族应该能做到

　　◎许博渊（新华社高级记者）

　　◎本文责编∕蒋玉

　　我在澳大利亚工作时没有特别注意那里的女子，是她们无意间走进了我的感官扫描范围，在我脑子里留下了印象。不过，人的感官瞄准认知对象是有选择性的，她们能被我的感官捕捉到，总有某些特别之处。

　　她们似乎不大注意女性美之类的生活细节，比如穿衣服不在意线条什么的，街上极少见到紧身裤，一个个都是大肥裤，走起路来一甩一甩的。

　　我在悉尼歌剧院看过她们跳舞，布景、灯光和演员服装都很简朴。她们的舞蹈风格欢快英武，大长腿踢得老高，少有婀娜和妩媚。这让我想起我们“文化大革命”时期的舞台和文艺节目。

　　近三四十年来，我们这边经常可以看见“骄傲的公主”，高视阔步，表情似乎鄙视一切人，讨厌一切人。这样的公主我在澳大利亚城市和乡村都没有见过，她们走路也是昂首挺胸，但面色平和，总有隐隐的笑意，好像对一切都很满意。

　　她们似乎较少虚荣心，比如不在乎买旧衣服。我周末喜欢逛跳蚤市场，买些木雕之类的小零碎。我几次见到有女子在旧衣服摊位上比画着选衣服，转动着身体，很高兴，脸上没有丝毫不自在，不装高贵，也不怕人看不起。

　　这大概是因为多年来政府走了一条类似国家社会主义的道路，贫富差距不大，大家彼此彼此，谁笑话谁！自己觉得合适就行，不必在意别人怎么看。如果再往深里挖掘，那可能就是平等意识了。她们的老祖宗大多是英国的流放犯，门第是说不上的，谁比谁高啊！再加上自由平等之类的现代文化熏陶，傲慢就成为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恶德。而我们这里，贫富之间拉开了距离，攀比心和虚荣心像野草一样滋长着。一个证据是“豪门”一词死灰复燃，在媒体出现得越来越多，而且使用者总是语带艳羡。因此上，小胡同里走出来的女孩儿也要作公主状。

　　澳大利亚女子的心中好像没有高低贵贱的观念，至少比较淡薄。有一次我肠梗阻，半夜里疼得直哼哼，被人送到医院，医生一检查，说是粪便干结所致。我这才想起那些天事情特别多，饮食难免不规律，而且忘了天天大便。医生给了通便药之后，一位年轻漂亮的女护士来到我床前，嘱咐说：“解大便后不要冲水，我要来观察。”我心里有点不好意思，怎么能让这么一个漂漂亮亮的女孩子看自己的排泄物呢？但人家一脸认真，没有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她们也会开玩笑。那天我解下大便后感觉不疼了，心里惦记着工作，天一亮就急着回家了。不料当天晚上又疼起来了，而且烈度不减，于是二进宫，再吃药。终于感觉肚子瘪了，软了，完全舒服了，说这次真的好了，回家吧。医生说最好再观察一天，你一定要走也可以，只是感觉不舒服立刻回来。办理手续时，柜台上一位50岁左右的女护士说开了风凉话：“嗯，许先生是老鸟了，只是现在走了别再回来了。”他们把经验丰富的人称作老鸟。

　　我们驻地旁边有一个生态公园，尽量保持原生态，树木死了倒了也不清理，说是小动物的栖息地。公园里不准盖房子，连路也是土路。我和老伴儿每天早上在里面散步，算是一天的体育锻炼。公园的一边挨着一排民居，有一家只有老两口，我们天天路过他们家，也就熟了。我常见他们在土路上捡狗粪和马粪，有一次问老太：“你是志愿者吗？”老太太顿了一下，说：“院子里也用得着啊！”她家的院子确实打理得不错，尤其是一架葡萄，郁郁葱葱，一条小径像用水洗过一样光洁。有一段时间我因为忙，一连许多天没有去散步，再次去的时候，老太太远远地看见了，光着脚从屋里奔出来，一路小跑，说：“我还以为你们回中国了呢！”十多年过去了，她那惊喜的样子至今历历在目。

　　最近，澳大利亚惹恼了全体中国人，政府为了抱住美国这条粗腿，扮演了马前卒的角色。在民间，听说发生了数百起针对华人的种族主义事件。我们该如何看待这个国家，以及这个国家的人？我想还是用古人的法子：“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一个自信的、精神力量强大的民族应该能做到。

网编：陈冰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