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道,不可名——中国画艺术家陈炳佳的“一意孤行”
一个有时代担当的中国画艺术家必须在“艺”和“利”上作出正确选择。人们从他非常之道的画中看见生命、宇宙、梦境、幻觉、众生,却难以描摹他的笔触下那不可名状的深重的内核
◎《南方》杂志记者∕李梦醒 发自广州
◎本文责编∕蒋玉
非科班出身、不走寻常路、特立独行,是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国家高级美术师,原广州军区文艺创作室专职画家原广州军区美术书法研究院副院长陈炳佳身上的独特标签,甚至有评论说,陈炳佳的出现是中国画坛值得关注的现象。
陈炳佳一向埋头作画,甚少出现在公众面前。5月25日,在广州高剑父纪念馆,“非常道——陈炳佳艺术展”盛大开展。借此机会,《南方》杂志记者终于得以近距离观察他耕耘数十年的心中风景。
艺术家要有社会良知
正是龙舟水的季节,室外滂沱大雨。工作室内,陈炳佳身材精瘦,他趿拉着木屐,向《南方》杂志记者介绍他的部分作品,然后泡上几盏茶,笑着摸摸头说:“我们畅所欲言。”
做过电影放映员、营政治教导员、团政治委员,从军35年的陈炳佳如今是职业艺术家。从军经历,给陈炳佳认识世界的方式带来了巨大的变化。
1981年,18岁的陈炳佳从湘北的一个小山村走出来去海南当兵,七天七夜后,陈炳佳来到一个与湖南老家完全不一样的世界。许多陌生的植物、动物,给了陈炳佳奇妙的生命体验。“有一次,我们看见一个平板车,上面拉了一条很大的鳐鱼,身体很宽,尾巴很长。”陈炳佳张开双臂,比画起来,“这是给我生命中很深刻的印象。我感觉到人类,包括整个生命体系的多样,给我深深的震撼。”从山村到海南岛,陈炳佳不仅在更广阔的自然世界中徜徉,也在知识的海洋中如饥渴的鱼儿般努力汲取文化知识。对社会生活、客观世界丰富多彩的物种,生命的多样性的深刻认识,在潜移默化中促使着陈炳佳对自然、生命进行思考,并体现在他的创作中。
“视觉艺术是最不能骗人的。有没有新意、有没有思考,大家一看就明白。”谈起对于民族文化的坚守,陈炳佳认为,如何看待民族文化、抱有什么样的观点是首要的。陈炳佳以乡村村居建设统一规划下出现了许多不适应、不协调的现象而体现出来的审美能力低下的问题感慨良多:“我们的民族文化不仅需要坚守,还需要用智慧坚守,潜心研究。在这一点上,艺术家要有社会良知。”
在部队,陈炳佳是服从纪律的军人,在水墨间,陈炳佳充分发挥自由的想象,泼墨表达。他笑言:“或许正是从军的经历,使我更加深刻地理解生死、人性,这更加促使我去创作了。我想,人性的根本是自由的。这种观点也促使我积极地思考我们生活的时代和现在的艺术。”
“一个有时代担当的中国画艺术家必须在‘艺’和‘利’上作出正确选择。”这是陈炳佳2013年写下的一系列思辨文章中的一句。如今,纯粹从事艺术创作的陈炳佳有了更多的时间来思考创作、画作本身的问题。同时,他也通过文字记录下自己思考的成果。画笔与书笔,成为陈炳佳与世界交汇融通的“君子淑女剑”。
艺术就是不断另起炉灶
“我没有一个课时的科班经历,没有正式拜过一位老师,也不属于哪个门派哪个圈子。”言谈间,陈炳佳笑着说,“有前辈说,你幸好没有去科班学习,不然你的棱角就会被磨去了,就不是你了。”
观看陈炳佳的画作,很多人心生震撼和惊奇之感,犹如掉入一个神幻世界,难以名状。那些或红或黑或白的小人、水中游弋的鱼、烟波浩渺的山峰,让人感到熟悉又陌生……陈炳佳的画不同于任何一位画家的作品,始终带着他鲜明的个人特色。“要用自己的办法、自己的方法来画出自己的想法。这就是建立艺术语言的独特性。”谈及中国当下的美院教育,陈炳佳流露出忧虑之色。在陈炳佳看来,教育是艺术发展的关键因素。填鸭式的教学影响着艺术人才发挥自身的特长, 影响着整体艺术教育质量的提升。
“艺术家应是社会启蒙者,他是表达者也是安抚者。”在陈炳佳的眼中,“艺术家本不是一个行当,艺术是给人撒野、出气、玩闹的,它是人们呼吸和感受的‘气孔’。”
《无尽的航行》是一幅长达三米六的画,陈炳佳还为此画创作了一首同名新诗:“生命之舟,这里永远是启航和归航,此岸即彼岸……”这幅画作和诗的创作源于“东方之星”沉船事件。为了感受船上的漂泊感与动荡感,陈炳佳特意从重庆坐船,顺江而下。“这次沉船事件展现出来的戏剧性的情绪和无常感,触动着我,于是我创作了这幅画和这首诗。”陈炳佳神色沉敛,他说,艺术家是“上帝派于人间来创造的天使,创作要有对生命理解的纯粹”。
“陈炳佳的画,一看就知道是中国画,细看不是中国画,而再看还是中国画。”高剑父纪念馆馆长、“非常道——陈炳佳艺术展”策展人李琰跟《南方》杂志记者谈起他的策展的思考,“我们很难以传统中国画的概念和标准去考量,但我们却能清晰地感知到就是中国画。在他信息量极大的画作中,我们看了可能会有压抑感。但忧也好,喜也好,它是能激发我们去反思的,这能推动人的发展。”
追求人的心灵风景
在“非常道——陈炳佳艺术展”开幕式上,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原副院长刘巨德教授说,在陈炳佳的画中他不仅看到了联想起青铜器上盘旋的龙,还看到了楚文化、灵魂、宇宙等许多重要的意象。而艺术家就应有自己独特的观看世界的方式,因此,陈炳佳正在走一条非常之道,他的画作也很有学术研究性。
其实,在陈炳佳的画中,有着大量民间艺术的元素,甚至是十分古老或是稚嫩的儿童表现的来源。包括岩画、秦砖汉瓦,还有农民画等,陈炳佳完全从内心出发,寻找自己需要的表现形式。“我追求的是人的心灵风景。”陈炳佳说,虽然很多人描绘自然风景,但他感到,人内心的风景和世界更为壮阔。而人内心的强大力量也给生命个体带来了难以想象的能动性。
陈炳佳的画中包含着许多原始和未来的想象和叙述,在跨越时空之中寻找着生命与自然的连接。而这种特点,也体现了人个体的渺小和与之同时具备的矛盾性的博大。在展览现场,广东省文艺批评家协会会员刘释之用重、大、拙、厚、野五个字来总结陈炳佳的画作:“重即笔头、墨色重,画里体现出来的心思重。大即题材大、视野大,许多民间艺术的元素,陈炳佳都能以自己的思辨能力和哲学思维来入画,体现出了大格局。拙即文人画的拙,但这拙是被雅化的拙,炳佳的画却更多直接来自大自然而未经雕琢,所以这其中不仅有大自然的芬芳,也有烂腐之气。 厚即文化与思想的厚度。从画作上看,陈炳佳本身画得厚,有秦砖汉瓦般的感觉,而这也是自然而然来的。这四点相融合,便成了最后的野,海纳百川。”
“陈炳佳的画作外相是非传统的,而内核却很中国。”李琰说,陈炳佳的创作恰好是体现了新文人画,新即新时代,文则是文化,人是人性,不用传统的标准去衡量,却在其中很好体现了传统的符号,这正是陈炳佳与众不同的风格。
“日西临摹”“宛然古人”是清初画坛正统派四王提出的艺术观念。当中国画走到当下的阶段,陈炳佳已经用自己对于世界的理解创造出自己独有的水墨语言,既用此解读世界,也被当下所解读着。当中国画如何发展成为当下不可避开的必要课题时,陈炳佳已经扛起刀枪,以笔为杖,一意孤行。人们从他非常之道的画中看见生命、宇宙、梦境、幻觉、众生,却难以描摹他的笔触下那不可名状的深重的内核。无论是见佛心,还是见童心、见凡心,观者都可从其中与己身相遇,亦能带着精神上的震撼多一份对自由的向往,对生命深度的探求。
网编:陈冰青